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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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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萧景琰第一次见到梅长苏的时候,对他并无好感。


 


长期征战让他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直觉,于是他对上梅长苏的第一个眼神就察觉出了异样。梅长苏看他的眼神里除却了恭谨之外,还有一丝微妙的贪看之意。而这贪看又并非如同一般百姓见到皇子的好奇打量,却仿佛与他每每征战归来时母亲看他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却在看似恭谨之下藏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意味。即便只是个不得宠的郡王,萧景琰却也多少有几分皇子的傲气,虽不至于大怒,但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


 


更何况梅长苏还是他最厌恶的弄权谋士,正与他那两位皇兄不清不楚。于是,几乎在刚见面的第一眼,萧景琰便决定对这个麒麟才子敬而远之。


 


原本也是不相干的人,便不要扯上什么相干。萧景琰这样想着,脸上便有一丝懒得掩饰的疏离。


 


那梅长苏似乎是察觉了,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来目光便不再落在他身上了。


 


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萧景琰冷冷地想。


 


只不过,若是真正聪慧过人又哪里肯纡尊降贵地看别人脸色?


 


就像十二年前死去的那人一样。


 


 


 


【贰】


 


林殊已是一个死人。


 


如果说他还活着,那也只是活在许多人的梦里,尤其是梅长苏的梦里。


 


他在梅长苏的梦里被漫天大火一次又一次地烧尽身躯,直到梅长苏浑身冷汗地从梦中醒来,林殊才真正死去。


 


活下来的人是梅长苏。


 


林殊的记忆,林殊的魂魄,林殊的爱恨统统都承载在这个陌生的躯体里,而他摒弃了林殊的样貌,林殊的身份,林殊种种不能对人言的秘密。


 


林殊既是一个死人,那么梅长苏也不过只是半个活人。


 


但就在梅长苏看到萧景琰的那一刻,林殊在他体内复活,那些被刻意按捺的情绪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胸口似有一阵阵钝痛,他能咬住牙将这痛楚与激动硬生生压制下去,却不能控制自己的目光。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萧景琰此刻的样子与他十几年前的样子重叠起来,他长高了也结实了,他几乎与他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然后他才发现萧景琰的疏离与漠然,呵,他又不是林殊,他凭什么这么热切地看他。


 


梅长苏强迫自己移开眼,低头暗自惨然一笑,他以为自己早已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原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叁】


 


虽说萧景琰决定了要与梅长苏保持距离,但偏偏世事总要将他们牵扯在一起。若非他自忖绝无什么利用价值,他简直要怀疑是梅长苏故意设计了要与他接近。


 


几次接触下来,在客套与生疏之余,他发现梅长苏实在是一个阴郁诡谲的人。他在他眼里看不到对名利的渴望,反而有些虚无,仿佛他追求的东西都是虚妄。


 


这样的人,绝不好相与,若不是圣人便是疯子。


 


而梅长苏绝不是个圣人,他不过是个长于谋算的策士罢了。


 


所以当这位已然被他贴上了“疯子”记号的麒麟才子说要助他夺嫡时,萧景琰不由大笑,笑声讽刺得近乎畅快——梅长苏果然是个疯子。


 


如若不是疯子,怎么会要助他这么个常年征战在外,在朝堂上几乎毫无根基的郡王夺嫡?


 


梅长苏的神色十分镇定,一向虚无淡然的眼神中,竟无端露出几分刀锋般的锐意,割开萧景琰本已武装得密不透风的嘲讽与失望,硬生生点燃他心中一点说不出的微光。


 


萧景琰只觉得,梅长苏的的确确是个疯子,他眼神坚定到让人觉得只要他肯答应他,他随时可以将自己献上祭坛。


 


而最后鬼迷心窍答应了他的人,是萧景琰,不是靖王。


 


靖王若答应夺嫡,是为了王位。而萧景琰答应夺嫡,是为了心中十余年不曾熄灭的火焰,自梅岭烧起,始终不灭。


 


于是萧景琰想,原来他自己也是个疯子。或者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疯了。


 


 


 


【肆】


 


然而即便是疯子,也各有不同。


 


有的疯子什么都不在乎,随心所欲并无底线,只要这世间混乱游离,他便高兴。而有些疯子则是因为心中的执念太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全然不顾要冒多大险,要付出多大代价。


 


萧景琰显然是后者,而梅长苏也是后者。


 


这样的疯子看起来与常人并无分别,所以梅长苏也只是一个谋士的模样,脸上挂着的也是谋士们特有的神秘莫测又胸有成竹的微微笑意。


 


萧景琰并不喜欢他这样子,但虽说已经认了君臣,他却将他认定为一个合作者,于是他也实在不必去要求自己喜欢梅长苏或者让梅长苏改变自己来讨他欢心。


 


既是合作,便无需联络感情相互吹捧,若无公事素不联系,各人有各自方法过活。只在见面时,客客气气行一个礼,互道一声“殿下”和“苏先生”便尽了礼数。


 


在萧景琰看来,这样的距离十分合适。


 


在梅长苏看来,亦是如此。只可惜世间万事往往不遂人心愿,他觉得适当的距离,总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自己打破。


 


仿佛他魂魄中属于林殊的那部分始终不肯乖乖听话,偏要在他偶尔放松的一瞬间露一点痕迹,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其实他一刻都没有遗忘过他。


 


尤其是在夜间,梅长苏疲累的时刻便是林殊最放肆的时刻,于是梅长苏常常在梦中说胡话,仿佛是那些在白日里被他死死压抑在胸口的言语非要找到一个机会宣泄,否则便要将他的胸口炸开。


 


那些胡话中,出现最多的一个名字是,景琰。


 


 


 


【伍】


 


其实梦中说些胡话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萧景琰不会听见。


 


梅长苏很快对这件事释怀,毕竟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实在顾不上他自己那些纷乱心绪。自从他搬到了新宅,打通了地道,他与萧景琰的接触日益增多,在起初每次见他时胸口的钝痛终于慢慢平复,只在说起什么与过去相关的话题时,才会又有一丝隐痛。


 


经历过挫骨削皮之痛后,这点隐痛又算得了什么?又或者他其实是享受这痛楚的,正是这些痛楚证明他还活着,证明他的密友便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虽然他并不可能真的伸出手去触碰他。


 


萧景琰自然不知道他的痛楚,他只是不知何时习惯了在遇到些他难以决定的事情时,去问一问苏先生,反正不管是什么时候,梅长苏总是带着一成不变的浅笑迎接他。


 


那晚他原本与梅长苏约好了谈一谈新马政的事情,没想到沈追来访,等送走了沈追,夜已深,原本这事放一放再议也没什么,但萧景琰一向是个守约的人,于是还是决定走一趟,若是梅长苏已经睡下,那也去致个歉,再约明日。


 


梅长苏并没睡,站在廊檐下望着一轮下弦月,却是在等他。他心中一热,温言道,“虽已入夏,但毕竟夜深寒气重,苏先生还是回屋吧。”


 


兴许是他看错了,梅长苏的笑容似乎比寻常深了几分,眼神中许是印了几点星光进去,有些明亮。


 


他们在屋内坐下,还没等萧景琰解释,梅长苏已经率先开口道,“殿下夤夜才来,是否府上有客脱不得身?”


 


萧景琰习惯了他料事如神,便点点头,“沈追来了,说得晚了些,原本怕耽搁苏先生休息,但既然约了,还是来走一趟。”


 


梅长苏也没客套,只是点点头,转头向正要奉茶的黎纲道,“不必上茶了,送些清水来便是。”


 


萧景琰一愣,定定望住他。他一向爱喝水,并不爱喝茶,但这事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梅长苏似乎并未发现他的愣神,及其自然地说,“夜已深,再喝茶恐怕今晚就睡不着了,殿下不介意吧?”


 


萧景琰滞了滞,目光一黯,摇摇头,轻声道,“怎么会呢。”


 


梅长苏便也笑一笑,随后聊起正事来,他说正事的时候的确是谋士风范,说话慢条斯理,却举重若轻,运筹帷幄,但奇怪的是萧景琰有时会觉得眼前这个谋士并不是真正的梅长苏。可能与他接触多了,不当心见过他对待江左盟下属的另一面,萧景琰觉得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甚至有时候,看到梅长苏疲惫的样子,他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拖着的这个躯壳太重了,才会让他这么累。


 


 


 


【陆】


 


自靖王决意夺嫡之始,一切仿佛都在梅长苏的谋算中,按部就班地进行。许多事情发生得太快又太紧密,几乎让人眼花缭乱。等终于有时间定定神打量一下四周,才发现朝堂上已然换了格局。


 


萧景琰能看到自己一步一步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但他内心并无半分喜悦,反而因为身在局中,见到了许多原本他不会知道也不愿知道的事情而变得越发沉重。


 


靖王府有一大片金桂,是当年开府时林殊吵着闹着要植下的,倒也不是喜欢桂花香味,而是嘴馋他静姨做的桂花糖糕,桂花甜汤,桂花小圆子……于是每年入秋后,总要在树下铺满白布,收集了满满兜兜的桂花好满足林家少帅的口腹之欲。一晃十几年过去,斯人不在,这些金桂却依旧被养得极好,入秋以后,整个靖王府都有淡淡甜香浮动,连府里的刀枪棍棒都染上些不相称的甜腻味道。


 


萧景琰忙完一天公事便会去那里坐坐,笼罩在甜香之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嘴角噙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又很快黯淡下来。林殊的生辰便是在金桂飘香的时节,以往他每年生日闹腾到最后总是剩他俩拎一坛桂花酿坐在屋顶上喝一个通宵,可如今,醉倒在桂花酿中的只剩下了一人而已。


 


只是今年与往年又不同,往年他只要没有出征,那任他醉倒在靖王府里也无人得知,而今年他却没有那般空闲,不能再为他一醉方休。


 


于是他便拎了一壶酒,悄悄走进了密道中。


 


 


 


【柒】


 


梅长苏走进密道中便闻到一股桂花酿的甜香气,让他不由心头一荡。这香气太近又太远,近得几乎已经将他兜头笼罩住,远得又好像是上辈子才能闻得到。


 


他知道是他在那里,尽管十余年过去,他依然记得他的生辰,记得他爱喝的桂花酿。他停下脚步,靠在墙上进退两难。他甚至听得到那人的鼻息,重重的,带一点惨淡的尾音。那声音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他胸口,让他无法呼吸。


 


罢了,既然是他生辰,那便由着他任性一回吧。


 


梅长苏闭闭眼睛,故意发出一点声音,走过转角,故作惊讶地道,“靖王殿下怎么在这里?”


 


萧景琰的样子比他看起来更震惊,“苏先生?”声音有一些黯哑,沙沙地磨过他的心脏,但他知道自己回答的声音滴水不漏,“原本是要睡了,却发现掉了个玉坠子,想是落在这里了,便来寻一寻,没想到遇到了靖王殿下。”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贯的微微笑意,等着对方回应。


 


萧景琰垂下眼帘,低声道,“今天是小殊的生辰。”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答案,但听他亲口说出来,梅长苏的心脏又被扯动了一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萧景琰停顿片刻,似乎整理好了情绪,抬头看他,慢慢道,“本是应该在王府里送他一杯薄酒的,但不想让战英他们看了又难受。而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反倒是离小殊最近的地方。”


 


梅长苏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自己一开口便要失控。


 


幸而萧景琰并未在意他的反应,目光直直越过他,落在虚无缥缈的一个点上,顾自说下去,“许是因为这里是一步步走向赤焰军平反的地方吧。”


 


梅长苏凝固住心神,拱手肃声道,“殿下能否容苏某也敬林少帅一杯水酒?”


 


萧景琰点点头,看着桌上放的两个酒杯,一个是他的,一个自然是林殊的,他似乎是想了想,将自己的酒杯递了过去,“苏先生请吧。”


 


梅长苏的礼数一向周全到无可挑剔,拢袖,斟酒,一丝不苟浇在地上。


 


却不知为何停住了不动。


 


萧景琰也并没有催他。


 


良久,他终于重新将酒杯放回桌上,萧景琰抬手为他又倒满一杯,举起酒杯,“我替小殊谢谢先生。”说罢仰脖一饮而尽。


 


梅长苏同样跟着饮尽,甜香与辛辣混合的熟悉气息混着喉管一路烧灼,不知是烫还是痛,只觉得胸口有什么热流升腾起来,他觉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就好像汹涌的情绪一下子充满了他整个身体,要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挤出来。他分不清究竟是情绪还是血液涌上喉头,只能弯下腰,竭尽全力地咳嗽。


 


萧景琰丢下酒杯冲上来,几乎是跪在地上支撑住了他,让他完全靠在他肩上,口中慌乱地道,“苏先生你怎么了?我去喊大夫。”他知道苏宅一直常备着大夫。


 


梅长苏伏在他肩头,手指不由自已地抓紧了他的衣服,边咳边挣扎着说,“没事的,殿下,不要,不要喊大夫。”


 


萧景琰并未与他争辩,只是静静地托着他,并腾出一只手来替他顺气,这一来便几乎是半抱着他,但怀里的人已经咳得快要昏厥过去,也便顾不上什么失仪不失仪的了。


 


梅长苏紧紧闭着眼睛,手指死死抓住萧景琰的外袍,抓得那么紧几乎用尽他所有力气,景琰大概会以为他是因为痛苦而失态,而他自己心里明白,那的确是痛苦,却不是病痛,即便是挫骨削皮之痛也抵不上一次心碎。


 


过了许久,他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松开了手,低声道,“多谢殿下,我没事了。”虽然这么说着,他依旧纵容自己靠在萧景琰怀里,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么多与他接触那么一刻一瞬也是好的。


 


萧景琰缓缓抽身,扶他坐好,一脸愧疚,“都怪我鲁莽,一时忘了先生病弱喝不得酒。”


 


梅长苏微微摇头,低声道,“不是酒的问题,与殿下无关,”他看着萧景琰的肩头,月色外袍上沾着淡淡血渍,“苏某失仪,弄脏了殿下的衣服,请殿下赶紧回去吧。”


 


萧景琰看着他唇角的血迹,不由抬高了声音,带一点怒意,“这时候还管什么衣服,我先送先生回去。”


 


梅长苏又咳了几声,勉强一笑,“苏某在此休息一会儿便好,”他见萧景琰似乎又要发怒,连忙软声道,“若是现在上去,少不得又闹得鸡飞狗跳,这一夜恐怕就没法睡了。”他讨好般地笑一笑,“不瞒殿下,我还是有点怕晏大夫的。”


 


萧景琰一怔,这一笑哪里像平日里笑容也带三分虚礼的梅长苏,反倒像是许多年前闯了祸要拖他背锅时一脸讨好笑容的林殊。


 


萧景琰情怀震荡之下,如同本能反应地抓住了梅长苏的手,梅长苏并没有挣脱,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唤他,“殿下?”


 


萧景琰握住的手极凉,像是一块冰,这怎么会是林殊,分明还是病弱无力的梅长苏,他惨淡地自嘲,却也没有松手,语气极力淡然,“终究是我害得先生如此,既然先生不愿回去,那不如随我回王府休息一夜,总好过在这湿冷密室里坐着。”


 


 


 


【捌】


 


靖王府的内室十几年都没什么变化,用梅长苏的身份也不是第一次来,但上一次在这里过夜,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桂花香气还是那样浓,甚至比以往更浓,月色也是一样的又凉又淡,让他仿佛回到了过去,仿佛他还是林殊,在与景琰胡闹了一天之后累了便死皮赖脸地留宿在靖王府。


 


萧景琰直接将他安顿在自己的卧房,淡淡道,“靖王府没什么侍女,都是武人,先生若需要什么尽管和我开口,我去吩咐战英。”


 


梅长苏连忙行了个礼,“苏某前来打扰已是惶恐,哪里还敢劳烦靖王殿下。”


 


萧景琰也没再和他客套,只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梅长苏看着他离开,突然又猛咳起来。原本只是想在过生辰时离他近一些,只想着将自己独自浸透在回忆里,谁想到竟然猝不及防地遇上了他,甚至来到了靖王府中。


 


自从靖王开府之后,靖王府便被他老实不客气地当成了第二个家,而如今能在生辰时回家过一夜却已经成了他能实现的最大惊喜奢望。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胸口一阵疼痛,感到一阵腥甜气息从喉咙口涌出,殷红粘腻,那是腐坏的甜蜜,是死去的亡灵,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玖】


 


萧景琰在书房慢慢地喝一壶酒,带去密室的那壶酒终究没有喝完,他困惑于自己为何会在那一瞬间以为梅长苏便是林殊,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定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小殊,简直快入了魔怔,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一壶酒尚未喝完,只听得那边一阵激烈咳嗽,又很快没了声息。他立刻觉得不对,丢下酒杯冲过去,只见梅长苏歪倒在卧榻上,唇边,衣袖上尽是鲜血。


 


“苏先生,苏先生!”他试探着唤他,将手覆在他额头,竟如火一般滚烫,手却依然冰凉,那人已然没了意识。


 


萧景琰立即冲出去喊了列战英,让他从密道去苏宅喊人来,自己再回到那人身边时却听得那人迷迷糊糊地念着什么,似乎是“桂花酿”,他心中好气又好笑,莫非这苏先生在病前竟然还是个好酒之人?


 


他暗自摇摇头,小心替他擦去嘴角血迹,刚想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却不防被梅长苏抓住了手,那人虽是昏过去了,抓人的力气倒是不小,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又替他重新盖好被褥,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的动作是多么温柔。


 


苏宅的人很快赶了过来,匆匆向他行了礼便连声喊着“宗主”,一窝蜂地涌了上去。萧景琰被排挤在圈外,只在一旁围观着,心中想着也不知梅长苏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江左盟的人个个都把他们宗主当成个一碰就碎的瓷人似的。


 


梅长苏依旧在昏迷中,被那白胡子晏大夫扎了几针后,吐出一口气,迷迷糊糊又说着什么“敬……”的,却被晏大夫拍了下脸没了下文,难道他以前还真是个酒鬼?


 


黎纲向他走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靖王殿下援手,晏大夫说宗主暂时没什么危险了,我们马上将宗主带回去,免得打扰了靖王殿下休息。”


 


“我看不必了,”萧景琰看了那人一眼,似乎的确呼吸平顺了起来,也就放了心,“人还没醒,挪来挪去的甚是不便,就让他在这里休息吧。”


 


“可是,这……”黎纲似乎有些犹豫。


 


萧景琰拉下脸,“靖王府地方是不大,但几个卧房还是有的,你们就留在这儿吧。”说罢,一甩袖子,转身要走。


 


黎纲连忙俯身行礼,“是,多谢靖王殿下。”


 


 


 


【拾】


 


梅长苏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又与景琰一同坐在靖王府的屋顶上,两个人同喝一坛桂花酿,夜很长,仿佛天永远也不会亮,酒很多,仿佛永远也喝不完。


 


等他醒来,看到那个熟悉的房间时,竟然懒洋洋地喊了声,“景琰。”立刻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宗主,这是在靖王府里。”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靖王府里,他只是一时忘记了自己已不是林殊。


 


他嘴角浮上一个惨笑,点点头,黎纲这才松开手。


 


“靖王呢?”他支撑着坐起来,还有些头疼,衣袖上暗红的血迹证明昨夜他一定病得厉害,不然也不会睁开眼就看到黎纲。


 


“靖王殿下早上来看过您,但您还没醒,靖王殿下便去早朝了,不过看时辰也快回来了。”黎纲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要不要趁现在先回去?”


 


梅长苏瞪了他一眼,“胡闹,怎么能这么不识礼数?”


 


“是,宗主。”黎纲退开,去替他倒热茶来。


 


其实礼数不过是一个借口,让他在这回忆里多停留片刻的冠冕借口,梅长苏心知肚明。他接过热茶,喝了一口,只觉满口苦涩,不知道是他嘴里太苦,还是心里太苦,“我昨晚说胡话了没?”他放回茶杯,低声问。


 


“我们过来后,说了一些,但那时靖王殿下已经出去了,应该没人听见。”黎纲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之前还说了几个字,被晏大夫给拍回去了。放心吧,宗主,靖王殿下一切如常,应该没说什么。”


 


梅长苏点点头,挣扎着起来洗漱,刚洗漱完毕,萧景琰就走了进来。


 


两人见了礼,又恢复到客客气气的君臣礼仪,略微寒暄几句,梅长苏便要告辞,不料萧景琰突然说道,“苏先生是否特别喜欢桂花酿?”不等梅长苏回答,他又顾自说了下去,“昨晚苏先生在睡梦里还念着桂花酿,但这酒我看是喝不得了,先生若是喜欢,不如带点桂花回去吧。”


 


列战英立刻奉上一个小坛子,萧景琰接过来,转手递给他,“这是今年新收的桂花,先生带着吧。”


 


梅长苏接过坛子,冰凉指尖擦过萧景琰的手,强笑道,“多谢殿下,昨夜苏某病后失礼,还望殿下海涵。”


 


萧景琰挥挥手,表示不必在意,梅长苏便趁势告辞,强撑着走进密道,刚进去没走几步,腿一软幸好被黎纲及时扶住,失声道,“宗主,你没事吧?”


 


他闭了闭眼,摇摇头,手里紧握住那坛桂花,低声道,“没事。”


 


黎纲将他架在自己肩头,半是关心半是埋怨,“怎么好好的去靖王府里犯了病?”


 


梅长苏没有回答,却顾自说道,“你知道吗?这是十三年来我过得最好的一次生辰。”


 


于是黎纲也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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